时代周报记者 罗仙仙 发自深圳
过去一周，“西安奔驰女车主哭诉维权”事件发酵，从“坐在引擎盖”的视频到“对话奔驰高管”录音被广泛传播，其中“1.5万元金融服务费”成为公众讨论的焦点，向来低调的梅赛德斯·奔驰汽车金融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奔驰汽车金融”）陷入漩涡。
4月14日，奔驰汽车金融就此事发表正式声明，称“不向经销商及客户收取任何金融服务手续费”，将问题指向“门店私下行为”。随后银保监会发声，要求北京银保监局对是否存在通过经销商违规收取金融服务费等问题开展调查。
对此，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上述事件中表现出的汽车4S店可能存在的欺诈、偷逃税收等问题，对汽车金融以及整个汽车行业都是一个“警钟”，“汽车金融公司开展信贷业务和4S店的经营模式都是当下需要调整的”。
值得一提的是，4月16日，奔驰汽车金融在债券信息网公布将发行99亿元ABS（资产证券化）的文件。据ABS文件显示，奔驰汽车金融在2018年末的贷款金额为537亿元，总资产为89.62亿元，实现净收入13.42亿元。
目前，我国的持牌汽车金融公司共25家，当前的注册资本总和超过500亿元，总资产规模已超7500亿元。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以下简称“中汽协”）并不直接参与汽车金融公司的监督，而是由银保监会和银行业协会进行监管。”中汽协秘书长助理许海东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汽车公司成立自己汽车金融公司是全球管理，是帮助自身品牌进行相应销售和服务客户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时代周报记者联系奔驰汽车金融采访，其汽车信贷资产证券化发行有关人士表示，“当前没有更多可披露的信息”。
比互金更赚钱的生意
公开资料显示，奔驰汽车金融成立于2005年，为银监会批准设立的第五家汽车金融公司。戴姆勒大中华区投资有限公司持股47.8%，戴姆勒股份公司持股52.2%。据上述ABS文件，奔驰汽车金融在2014?2018年间的业务迅猛增长。其汽车贷款合同数量从2014年的7.5万单升至2018年的近23万单，贷款金额从2014年的231.49亿元升至2018年的536.9亿元。
奔驰汽车金融的净收入同样狂飙突进，从2014年的3.4亿元至2018年的13.4亿元，增长近3倍；在2015年至2017年三年间，其净收入分别为4.48亿元、9.57亿元和16.85亿元，分别同比增长88.5%、113.62%和76.07%。
汽车金融行业的参与者一般包括了银行、融资租赁公司、财务公司以及汽车金融公司。按照银监会的设定，汽车金融公司属银行业非存款类金融机构，由银监会批准设立，与其属同分类的还有消费金融公司。不同的是，汽车金融公司专为汽车购买者及销售者提供专业金融服务。
与汽车金融公司相比，持牌消费金融公司的盈利能力略逊一筹。据公开数据，捷信消费金融在2018年发放贷款846.51亿元，为当年奔驰汽车金融的1.5倍，但全年实现净利润13.96亿元，比当年奔驰汽车金融13.4亿元的净收入仅多0.56亿元，且不良贷款率高达3.98%。而奔驰汽车金融2018年逾期汽车贷款在所有未偿贷款中的占比为0.07%，不良贷款率仅0.13%。
P2P等互联网金融公司更是难以与汽车金融公司相匹敌。以完成美股上市的宜人贷为例，其在2018年促成借款总额386.06亿元，实现净利润为9.67亿元。但在逾期表中，宜人贷在15―29天、30―59天、60―89天的贷款逾期率分别为1%、1.9%和1.8%。
由此可见，汽车金融公司表现为盈利能力更强，不良贷款率更低。麻袋研究院分析师王诗强向时代周报记者分析称：“这一方面缘于汽车分期客户信用较好；另一方面，汽车厂商得到了低成本资金以及外部多元化融资渠道的支持。”
作为抵押资产，汽车有着独特的优势。联合资信出具的一份评级报告称：“从贷款担保方式来看，汽车金融公司发放的贷款全部为抵押贷款，即以贷款车辆本身充当抵押品，并要求借款人交付一定比例的首付款。”
上汽通用汽车金融的评级报告称，“为控制信用风险，上汽通用汽车金融通常要求经销商提供保证金、资产抵押、关联企业担保等担保措施”。福特汽车金融公司的评级报告称：“针对所有核销贷款提出法律诉讼，对已核销贷款的回收通常持续进行直到贷款予以付清或全额结算，或确定此贷款为无法收回时为止。”
据中国银行业协会披露的数据，截至2018年二季度末，25家汽车金融公司总资产规模达7624.95亿元，贷款规模超过6975.54亿元；同期，合计净利润超过77亿元，不良贷款率为0.31%，资本充足率达到18.02%。
狂飙突进的汽车金融业
据中汽协数据，中国汽车产销量的高速增长出现在2002年，增速猛增至39.8%，并在随后至2012年的十年间，被行业称之为“中国汽车业的黄金十年”。
这十年间，外资品牌在国产乘用车市场中占有大部分份额。上汽通用、大众、丰田、福特、沃尔沃、东风日产、菲亚特等纷纷成立汽车金融公司。其中，大众、丰田、福特、沃尔沃、菲亚特克莱斯勒等5家均为外资控股的汽车金融公司，分别由大众汽车金融服务股份公司、丰田金融服务株式会社、福特汽车信贷有限责任公司、沃尔沃集团公司和菲迪斯有限公司持股100%。
即使是中方股东占着大部分股权的汽车金融公司，外资股东也起着重要作用。如上汽通用汽车金融，通用汽车金融服务（英国）公众有限公司持有其股份占比为35%；东风标致雪铁龙汽车金融公司，标致雪铁龙荷兰财务公司占其25%的股份；广汽汇理汽车金融公司和北京现代汽车金融公司，分别有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现代金融株式会社的股东背景，外资股东占比分别为50%、46%。
“汽车金融公司推动着汽车消费的增长和促进厂商资金进款回笼，在改善汽车产业链的利润结构、提高汽车企业的服务能力与竞争力以及推动汽车产业的持续、稳定发展有积极作用。”中诚信国际的评级报告称。
国内自主品牌的汽车厂商在汽车金融上的布局则显得后知后觉。奇瑞汽车在2009年与徽商银行联手成立奇瑞徽银汽车金融，一汽、长安汽车2012年才成立自己的汽车金融公司，江淮汽车、长城汽车、华泰汽车、华晨汽车、吉利汽车等则是在2015年获批成立汽车金融公司。
对于汽车金融公司而言，注册资本为其展业实力的基础，在这一指标的排行中，上述由外资控股或参与的汽车金融公司也占据优势。
目前，宝马汽车金融以98亿元的注册资本在排名中排第一位，其次为今年2月一次性增资55亿元至70.29亿元的东风日产汽车金融，奔驰汽车金融以69.83亿元位列第三。
而国内自主品牌与国内金融机构成立的汽车金融公司，如天津长城滨银、比亚迪、华泰、上海东正、山东豪沃等，目前的注册资本均在20亿元以下，其中华泰汽车金融当前的注册资本仅为5亿元，是《汽车金融公司管理办法》中注册资本的最低限额。
中国债券网披露的最新财务数据显示，奔驰汽车金融在2018年年末的总资产为896.22亿元，上汽通用汽车金融在2018年6月末的资产总额达到933.81亿元，宝马汽车金融在2018年3月末的资产总额超过890亿元。
许海东认为，外资品牌在汽车金融服务上经验丰富且模式成熟，“尤其是在国外，汽车企业自有的金融公司在与厂商合作，助力品牌汽车销售上十分重要”。
疯狂融资
几乎每家披露财务数据的汽车金融公司均未披露成本情况，仅部分汽车金融公司的评级报告中对“成本收入比”这一指标有所呈现。
“汽车金融的放贷，几乎全部为线下展业，且在原有的经销商体系进行，与持牌消费金融公司来比较，不用另铺渠道，面签的方式也能降低风控与科技的投入。”一位消费金融行业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因此，资金的来源以及资金成本就成为盈利的关键。”
2015年4月，央行发文推行信贷资产支持证券发行注册制，这对业务处于快速上升期的汽车金融公司来说相当“解渴”。中国汽车金融公司行业发展报告统计的数据显示，2015年内就有10家汽车金融公司发行了汽车贷款ABS产品，ABS备案额度295亿元。
Wind数据显示，2018年，10家汽车金融公司发行23只ABS项目，发行总额为910.1亿元。其中，东风日产汽车金融共发行了4只，发行总额为行业最高，达到177.57亿元；其次为奔驰汽车金融，发行了两只ABS项目，发行总额为168.55亿元。
在ABS发行常规化的同时，汽车金融公司在运用金融债券发行渠道获取资金也逐渐打通。2016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与银监会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大对新消费领域金融支持的指导意见》，鼓励汽车金融公司发行金融债券，并简化债券发行核准程序。同年，8家汽车金融公司获批了合计220亿元的金融债券发行额度。
2017年，共有5家汽车金融公司完成170亿元金融债券的发行；2018年，有5家汽车金融公司完成11次金融债的发行，发行规模合计300亿元。过去四年来，汽车金融公司通过ABS与金融债券，从市场获得的合计融资量已达3045.26亿元。
随着近年来不断推进的资产证券化产品和金融债券工作，汽车金融公司明显降低了对银行借款的依赖度，融资渠道进一步多元化，负债结构有所优化。不过，利弊同源，“短期借款占比高”“资产负债存在一定期限错配”，也成为评级报告对汽车金融公司信用挑战的普遍表述。
目前，我国汽车金融公司主要受银保监会监管，《汽车金融公司管理办法》就对汽车金融公司的资本充足率、贷款集中度、关联交易授信余额等做了严格规定，要求汽车金融公司实行信用风险资产五级分类制度，并要求及时足额计提资产减值准备。
汽车金融公司需定期向银保监会报送相应的财务报表及数据。银保监会及其派出机构在必要时有权对汽车金融公司进行现场检查。
银保监会非银部副主任庞雪峰4月16日表示：“已要求奔驰汽车金融公司在全国范围内对其经销商是否存在类似违法违规收费问题进行排查，并进一步加强对经销商的管理，明确要求经销商不得以为汽车金融公司提供金融服务的名义收取费用，切实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罗兰贝格的最新报告显示，2018年中国平均汽车金融渗透率接近40%，且2020年预计将超过50%。这意味着，汽车金融愈发成为国内日常汽车消费的选择，而在业务链条中容易出现侵害消费者权益的问题。
对此，许海东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出在业务链条的问题，目前无论是售房或其他消费品都存在，实际并不只在汽车销售行业。市场经济更多靠竞争而不是监管。”
“国内汽车销售经历了持续近20年的高速增长，目前逐渐进入调整期，这个过程中同样需要调整的还有4S店坐收暴利的经营模式，以及对汽车金融可能存在的道德、法律风险的整顿。”梅新育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根据中汽协数据，我国乘用车销量在2018年为2808.1万辆，同比下降了2.8%，这是汽车市场持续增长28年以来首次出现销量负增长。
汽车销量增速减缓，对汽车金融公司业务发展的影响将如何？时代周报记者联系福特汽车金融、奇瑞徽银汽车金融、广汽汇理等多家汽车金融公司采访并发去采访提纲，欲了解其业务特色和公司发展情况，但上述公司以“无法接受采访”“暂不做回答”等理由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