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来越多的青少年戴上眼镜，家长们也“心急”了，为孩子遍寻防治近视的方法。有人从中看到了“商机”。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前往青少年近视调控连锁机构古方明眸多个门店发现，这家与上市公司广誉远“同门”的眼科管理机构或许涉嫌夸大宣传——在官网等宣传资料中，夸大调节青少年近视的效果。
古方明眸一直强调“百年传承”“国家保密配方”的高价产品，则是委托广州市一家普通化妆品公司生产、注册批文为妆字号的化妆品。
门店用近视调节对比图宣
“不打针、不吃药、不手术、不痛苦”被古方明眸当作卖点，在古方明眸官网，公司介绍其疗法具备八大优势。而在官网标注为“清代御医薛宝田第六代传人薛希鹏”的视频采访中，被采访人表示：“可以负责任地跟大家讲，普通8岁至18岁的青少年近视眼患者，矫正之后裸眼视力能达到1.0。”
5月底，记者先后前往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和丰台区的两家古方明眸门店，以顾客身份进行体验。在朝阳区四惠东门店，一位工作人员表示该店是全北京两家直营店中的一家，另一家位于东城区前门地区的公司总部。在四惠东门店内，工作人员先询问了记者近视度数及戴眼镜年限。记者表示自初中起就患近视，担心体验后是否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它会很舒服，你的眼睛真的会亮一些。经过调理以后把你的经络疏通，会有这样一个效果。我们是提高裸眼视力。”一位工作人员回答道，随后又表示记者年龄已超过18岁，效果“不一定”。
测完裸眼视力，记者被带入一个类似美容院布置的隔间。躺下后，工作人员开始为记者清洁面部，并将产品涂抹在记者额头、眼眶周围，随后使用特制的砭石为记者按摩面部穴位，整个过程略有疼痛。“没关系，我都给我家闺女做，我如果不认可这个东西，怎么可能在我自己闺女身上试验？”上述工作人员让记者不必顾虑疼痛。
在另一家位于北京市丰台区的古方明眸门店，记者从某团购网站花了68元进行体验。工作人员表示产品成本太高，每位顾客仅能以68元的价格体验一次，购买完整疗程需花费3980元，针对仅希望缓解眼疲劳的顾客，还有“低配”套餐供选择。
与官网相比，线下实体店的宣传更直白、大胆地强调青少年近视调节效果。以记者在某门店拍到的“视界明星”为例，一名11岁男孩，原左眼视力4.4、原右眼视力4.6，经过一个疗程调理后，左眼视力恢复到4.9、右眼视力恢复到5.2。
“这种情况一般医生都不太相信。如果说要有验证的话，这种病例资料很容易收集，但实际上都没有效果。”浙江省眼科医院之江院区院长、温州医科大学眼视光中心常务副主任王勤美对记者表示，“升视力”本身就不是治疗近视的方法，有些人在偷换概念，与“降度数”混淆了。
在丰台区门店内，记者接受的服务与前一家门店服务类似，同样是外涂产品加砭石“点穴拨筋”。接受调理期间，门店老板询问调理师记者经络是否舒展。“都打着结呢。”调理师回答道。
经记者与公司官网客服确认，这家丰台区的古方明眸门店是一家加盟店，而调理师表示，他们都“统一接受公司培训、有严格的考核”。两次调理后，记者并未感觉裸眼视力有所提升。
定价3980元的化妆品？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发现，古方明眸“调节”近视会用到两种产品，一是古方明眸/亮眸/密集/清眸/润眸套装，二是上品砭石。在古方明眸资料介绍中，套装产品的一侧均有“中华老字号”“国家保密配方”和“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三个图标。而传承百年的秘方，来自清代御医薛宝田。
据了解，古方明眸采用的“点穴拨筋”按摩手法，需配合其产品“古方明眸修护套组”使用。一盒为一个疗程，可以做10次治疗，售价3980元。在朝阳区四惠东的古方明眸直营店，工作人员介绍时提到了“砭石”和“产品”，但并没有称之为“药”。
在公司官网和宣传资料中，“百年秘方”被包装成一款“中药”——公司官网称“百年秘方”为质量可控、使用方便的新一代“中药”。
但记者在门店与委托生产方处看到的产品实物均显示，这个集三张“名片”在手的“中药”产品，实际是妆字号注册的化妆品。根据从丰台区古方明眸加盟店获取的产品信息，其产品名为“明眸修护套组”，生产许可证为粤妆开头，属于妆字号化妆品。这套产品由深圳东盛堂美妆科技有限公司委托广州白芙素化妆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白芙素）生产，前者为古方明眸品牌运营方深圳市东盛堂中药科技有限公司前身。
5月31日，记者以意向加盟商身份，前往位于广州市白云区的白芙素工厂所在地。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公司确实在为东盛堂代工眼部护肤品，由对方提供包材再根据产品功效来定配方，生产车间就在工厂楼上。
“我们自己有专门的研发团队，主要就是针对客户的需求来研发产品。东盛堂的具体情况，需要问另一位同事。”上述工作人员说道。记者在白芙素展厅看到了东盛堂“亮眸修护套组”展示品，生产日期为2018年1月。
据介绍，套组共包含6款产品，分别是修护洁颜乳、护眼膜贴、修护按摩霜、修护净透水、冻干粉和精华素，产品成分中有茯苓、何首乌、枸杞等中药提取物。使用时需要从清洁开始，然后用砭石对眼周和面部穴位进行治疗，再配合按摩霜按摩，最后将冻干粉和精华素调和敷在眼上。
“如果本身不是药品，所宣传的产品性能和国家批准的文号不一致的，则可能涉嫌虚假宣传。”律师姚飞告诉记者。
以“年入百万”吸引加盟商
正是这款被古方明眸定义为有“独特中药配方”的产品，成为古方明眸开放加盟的“吸金利器”。在官网显眼位置，古方明眸还强调“调控青少年近视、全国寻找合作伙伴”，并引用诸多数据称“护眼，是一个3000亿的市场”，把加盟古方明眸描述成一个“智者加盟”“小投资、大回报”“年入百万不是梦”的创业项目。
记者以加盟咨询的方式，从招商人士A处获得了一份内部资料。在盈利分析方面，古方明眸直称“每套盒产品可获高额利润，以三级分销模式发展合伙人，每一级合伙人都会产生利润，区域内招募下级合伙人、同级别和高级别合伙人均可获得高额利益分享”。
根据内部资料中的盈利数据，每位视力康复治疗者最低治疗费用为3980元/套，产品进货价为三折（对应价格为1194元/套）。一家有4张床位、平均每月有30位青少年治疗近视的门店，年度纯利超过180万元。记者注意到，在上述盈利分析的推演中，产品利润最丰厚，一套3980元的产品毛利为2786元，一套4980元的产品毛利达到3486元，仅靠产品获得的年毛利就将超过100万元。
不仅如此，市级合伙人每直接拓展一家下级区县合伙人，可享有20%合作费、0.6折进货折差及该合伙人后期进货折差+15%返利。直接拓展平级、上级或间接拓展合伙人，也有不同程度返利。
“比如说你做了整个市的代理，只要在这个市区域内，开单店或者开区域代理，都能拿到15个点的返利。进货1万元，返利1500元。”招商人士A如是介绍。
随后，记者又通过电话向招商人士B咨询。对方称，单店投资5万元，包含品牌服务费1万元、产品4万元；区县独家代理投资10万元，包含品牌服务费3万元、产品7万元、拿货折扣三折；省级独家代理的拿货折扣为二折。若下级代理或门店通过上级拿货，上级可以赚取中间的折扣差价。
古方明眸披露的联系方式仅有400开头的加盟热线。4日，记者尝试通过该电话联系古方明眸，接线人士称会将采访需求反馈给公司，但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一位自称姓马的人士电话联系记者，该人士称通过广誉远董秘办拿到了记者的采访函，可以代表古方明眸方面给予回复，但多次微信交流后并未确定回复时间。该人士与古方明眸品牌运营方深圳市东盛堂中药科技有限公司股东、总经理同名。
作者：滑昂 吴泽鹏 金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