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李华清 自5月29日晚，格力集团在近一个月内通过全资子公司珠海格力金融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增持长园集团（600525.SZ）的情况被曝光以来，长园集团先是连收两个涨停板，随后因涉嫌信披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第二天股价下挫超过7%，紧接着出人意料地再收一个涨停板，三次涨停后股价微跌，5个交易日里涨幅将近24%。
这是长园集团第二次因格力集团的青睐而引起关注。2018年5月，格力集团曾提出拟要约收购长园集团不超过20%的股权，交易双方都显得欢欣鼓舞，但收购案被珠海市国资委叫停。格力集团回应今次的增持，称是财务投资，截至目前不谋求对长园集团的控股地位。
短短几天的时间，股吧里“格力集团再攻长园集团”成了长园集团个股下最热的话题，阅读量超过1.5亿，投资者对这件事的看法分歧很大。
长园集团到底是不是一家值得投资的公司，成了不少投资者心中的疑惑。这家公司无论是内部管理还是业绩前景，都给外界留下很多疑问。作为一家在2002年上市的公司，公开资料显示，长园集团自上市以来鲜有投资者调研记录。它因格力集团的增持而涨停让一些券商也感到措手不及，一家券商的研究人员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没有几家券商会覆盖长园集团。
针对入股长园集团事项，格力集团方面回应称，有关增持长园集团事项全部以公告为准。对于投资并购、公司内部管理、内部控制和未来业绩展望给长园集团证券部的问题，董秘回应称以已公告内容为准。
对于内控问题，董秘回复：“2019年，公司将持续进行风险梳理、内部控制建设和内部自评工作，根据公司业务发展和外部环境变化不断建立健全全公司各项制度、政策与流程，提升管理人员的风险识别能力和风险管理意识，狠抓内部控制落实，促进公司健康发展。”
内控不力
2018年对于长园集团来说，是经历过山车的一年。这一年的5月份，格力集团提出以每股19.8元的价格要约收购长园集团不超过20%的股份。
但6月后情况急转直下。6月12日，长园集团公告格力集团提出的要约收购方案没有通过珠海市国资委的批准。6月21日，因为为沃特玛向中国进出口银行深圳分行的贷款提供担保，长园集团账户被扣除贷款本金2200万元及贷款利息79.25万元，沃特玛需要给该行还款6600万。截至2019年6月4日，该行已经从长园集团账户里扣除了6600万贷款本金和利息。
7月初，长园集团新一届董事会成员诞生，2016年才进入长园集团董事会的吴启权成为董事长，担任长园集团董事长16年之久的许晓文卸任。
8月24日，长园集团公告2018年半年报，被上交所下发两次事后审核问询函。12月24日，长园集团在回复上交所对于2018年半年报事后审核二次问询函时称，公司为了回复问询函，到子公司长园和鹰旗下的三个智能工厂实地走访，发现安徽红爱智能工厂项目仅有部分设备处于运转状态，该项目的客户称已经和长园和鹰签署《补充协议》，协议中说明设备没有达到交付标准，2017年底签署验收确认书无效，但长园集团对于《补充协议》的存在不知情；山东昊宝智能工厂项目处于停工状态，该项目客户称不需要履行和长园和鹰的《销售合同》，长园和鹰董事长尹智勇已经向它承诺，它不需要对验收确认书上的盖章承担任何责任；上海峰龙智能工厂处于停工状态，无继续履行合同能力。回复函揭开子公司财务造假的家丑，第二天，长园集团跌停。
12月28日，尹智勇召开新闻发布会称，他个人不参与长园和鹰的造假，对于造假也不知情。目前尹智勇已经被刑事拘留，他有没有职务侵占、挪用资金等行为，尚待进一步调查。但如果不是因为上交所的问询函，或许长园集团还对长园和鹰的财务造假问题一无所知。
到了编制2018年年报，会计师事务所认为长园和鹰存在更严重的问题：除开涉嫌智能工厂项目造假，需要调减2016和2017年营业收入、归属上市公司净利润外，长园和鹰原管理层还通过与国内客户签订虚假合同虚增业绩，与部分海外客户签订虚假合同及提前确认收入虚增业绩，2016年虚增对多家国内代理商销售并于2017年冲回，2017年存在少量重复确认收入，部分项目不符合确定收入条件却确认了收入，销售费用跨期核算，2016和2017年度少计提房租，原管理层截留了政府补助款；存货账目和实际情况有重大不符，未能查明原因的存货账实差异6523.55万元全部记入2018年营业成本。
从会计师事务所所列举的事项来看，长园和鹰的财务混乱是长期存在的事情，长园集团此前却浑然不知。而按照2017年年报，长园和鹰的营业收入、净利润分别占上市公司相应财务指标的13.05%和15.85%，对于长园集团来说，长园和鹰的地位颇为重要。
会计师事务所指出长园和鹰的财务问题始于2016年，该年，长园集团以18.8亿元的价格收购长园和鹰80%股权，采用收益法评估，增值率652.02%。
此外，长园集团与沃特玛的恩怨，也折射内控问题。
2015年4月，长园集团董事会同意为沃特玛向中国进出口银行深圳分行贷的1.5亿元提供担保，当时沃特玛还是长园集团的参股公司，长园集团的全资子公司持有沃特玛11.11%的股权（2016年长园集团转让了沃特玛的股权），沃特玛贷款是为了购买生产设备。长园集团用沃特玛购买的生产设备为自己做反担保。但实际上，一旦沃特玛陷入财务危机不能正常经营，它的生产设备极有可能处于停工状态，就算被抵押，但只要不卖掉变现，就会产生资产减值。截至2017年底，沃特玛购买的资产账面价值为1.27亿元，目前账面价值不可知。
沃特玛不止拖累长园集团代偿银行贷款。长园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中锂新材从2015年开始向沃特玛销售锂电池隔膜，沃特玛付款有压力。长园集团想了个招：它的全资子公司长园深瑞做储能业务需要外购电池，就由中锂新材代为支付，长园深瑞向沃特玛采购A类电池PACK，产品价略低于市场价。这样子，长园深瑞有电池用，中锂新材对沃特玛的应收款少了，双方的生意能更好地持续。看起来是不错的解决方案，但这个方式让长园集团跟沃特玛更深度地绑定，中锂新材也没有因沃特玛的财务问题而考量是否应放弃这一客户。
编制2018年年报时，会计师事务所称，长园集团在2017年年报中对中锂新材受沃特玛事件影响评估不足，要在2017年时再多计提中锂新材1.8亿元的商誉减值。而因为那些沃特玛的抵债电池，长园集团称，导致2018年中锂新材计提了3589万元的资产减值准备，长园深瑞因计提电池包存货跌价准备等原因，净利润同比下降6.07%。
战略转向
截至2018年年末，长园集团商誉账面原值达到55.52亿元，商誉来自对外收购22家公司，已经计提减值准备24.82亿元，减值比例达到44.7%。自2015年以来，长园集团有四起大并购：2015年收购珠海运泰利100%股权，2016年收购长园和鹰80%股权，2017年收购中锂新材80%股权，2017年收购芬兰欧普菲100%股权。
大并购背后涉及业务的重新组合。长园集团的智能装备业务由珠海运泰利和长园和鹰撑起，长园和鹰的财务造假，两年多以来都没有智能工厂业务，珠海运泰利2018年业绩下滑，长园集团新开拓的智能装备业务能走多远，尚是个疑问。
中锂新材和长园华盛都是与电动汽车相关的业务板块公司，原本看好新能源汽车的长园集团，由于新一届董事会和高管团队的诞生，调整了公司战略，长园集团称要从原来的多元化转变为“一主一辅”，主的是新开拓的智能装备和原有的电网业务，辅的是电动汽车相关材料，中锂新材的地位降低，2019年1月底，长园集团也将持有的长园华盛80%股权转让出去，造成投资损失3亿元，而长园华盛是长园集团在2014年才收购回来的企业。
上一任高管扩张业务版图，高倍溢价收购多家公司，折腾几年发现业绩不佳，新任高管上任后大刀阔斧砍业务线、甩卖子公司。一扩一收之间，除了投资上可能有损失外，也浪费了公司为此投入的精力。
无论是内控失调还是战略方向频繁变动，或许都跟长园集团没有实控人有关，公司的管理和经营难以保持一贯性。2018年年报显示，长园集团扣非的情况下亏损11.8亿元，如果调整2017年年报，2017年扣非利润由盈利6.3亿元转为亏损6.3亿元，摆在公司新管理层面前的难题是，如何提振业绩和避免出现重大内控问题。
新一任高管修订及细化了子公司主要业务的审批制度，强化子公司的内部审计，新成立集团合规部。长园集团董事会称2019年会更严格地抓内部控制。内控的效果如何，有待时间的检验。
招商证券分析师团队曾评价称，2014年以来长园集团并购激烈，形成的商誉和有息负债都很高，业务线过广又难以协同，三大业务板块又比较新，需要资金的投入。“消化遗留问题、稳定管理比利润表波动、业务扩展要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