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任晓宁 中国的智能音箱经历过风口，经历过低潮，如今又重新回归到大众视线里。
2015年至2017年，智能音箱风靡一时，创业公司、投资机构扎堆进入智能音箱行业，又因体验不好及用户的低打开率而被认为是“伪命题”，风口来得快，去的更快。
BAT级大公司进入后，变化发生了。今年，阿里天猫精灵、百度小度音箱以及小米小爱音箱三个主要玩家，用价格战和强大的平台能力，让智能音箱单品销量提升至千万级，让其不再仅是客厅里的听歌工具，也让中国的智能音箱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
6月4日，小爱音箱对外宣布，累计语音交互次数突破百亿。负责小爱音箱业务的小米智能硬件部总经理唐沐当天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说，一季度是淡季，但智能音箱仍处于高速成长期。百度副总裁、百度智能生活事业群组（SLG）总经理景鲲日前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今年第一季度，小度音箱销售量超过了去年全年。
一年前，智能音箱还在被市场看衰。一年后的今天，智能音箱成长飞快。Canalys报告显示，今年一季度，中国智能音箱销量同比增长了5倍。
大公司们力推智能音箱，看中的是其背后的IoT（物联网），这是一个万亿级别的新市场，在中国5G商用牌照已发放的当下，新市场开启，作为巨头，他们不能错过机会。“我们的目标和终点，并不是在智能音箱这个市场上，而是更广阔的家用机器人市场。”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AI.Labs总经理陈丽娟告诉记者。
巨头的游戏
中国智能音箱格局变迁，离不开大公司的大手笔营销以及价格战。
今年即将到来的618，智能音箱价格战还在继续。大公司们并不避讳谈论音箱的补贴与低价，“我们通过一定的补贴，能够让这个产品门槛降低，从一线到六线全打穿，让更多的中国老百姓都能接触到这样的产品。”景鲲告诉记者，百度还会继续补贴，“目前整个音箱还是属于投入期。”
与百度和阿里巴巴不同，唐沐告诉记者，小米音箱目前没有补贴，也没做过大规模补贴。小米音箱也是微利，一位参与过小爱音箱项目的小米公司员工告诉记者，小米做硬件的思路是：不亏钱，但也不会有高额利润。得到创始人罗振宇曾提到过小米音箱的价格，他说，一台小米音箱只赚1块钱。
深圳华强北数百上千家智能音箱公司已成往事，价格战后的智能音箱大局已定。多家机构数据显示，2019年第一季度，百度、阿里巴巴、小米三家占据国内市场90%市场份额。今年以来，除了三家大公司，已罕有创业公司发布新品。智能音箱，成为不折不扣的巨头间的游戏。
时间回溯到一年前的2018年，阿里巴巴与百度在智能音箱发力。当年5月，阿里巴巴推出了89元的天猫精灵，将基础款智能音箱的价格拉低至两位数。此前的3月份，百度推出带屏幕版音箱“小度在家”，发布会现场，百度创始人李彦宏站在台上，将合作伙伴小鱼在家原先定价1599元的产品价格直接去掉了1，最终定价599元。
上述小米公司员工告诉记者，此前智能音箱定价多在1000元左右，比如喜马拉雅的小雅AI音箱旗舰版，定价999元。创业公司若琪的Rokid智能音箱，定价999元至1538元。一些深圳华强北不知名公司的贴牌智能音箱，也定价大几百元。
在百度和阿里巴巴入场前，小米是智能音箱价格的颠覆者，2017年7月，小米发布小爱同学，定价299元，远低于当时市场主打的千元左右售价。一时引起轰抢，上述小米公司员工回忆，当时即使小米公司内部，也在争抢小爱音箱的购物码，当时负责音箱业务的小米集团联合创始人王川在公司群里发码，抢不到的员工让王川多发几个，王川说：我也没有了。
百度与阿里加入后，进一步拉低了智能音箱的价格。2018年11月，百度继续降价促销，带屏幕版音箱“小度在家”降至299元。双十一当天，天猫精灵到手价为69元。
争夺IoT入口
32岁的时峰是小爱音箱的忠实粉丝。每天早上他起床后一边往洗手间走准备洗漱，一边大声喊：小爱同学，今天几度？小爱同学会告诉他当天的天气，以及穿衣指数。
时峰给小爱音箱贡献的不仅是日活数，还有真金白银的购买力。2018年买了小爱同学后，一年时间里，他还买了小米手机、空调，又把家里的灯、电磁炉、电饭锅等都换成了小米产品，粗略计算，一年购买小米产品超过1万元。
“智能音箱是IoT的催化剂。从销售数据上看，很多用户购买小爱音箱后，都会再买几个小米的其他智能硬件产品，”唐沐告诉记者。
小爱音箱被小米视为AI的核心竞争力，上述小米公司员工告诉记者，在小爱音箱推出前，小米没有让人记得住的AI产品，小爱音箱面世并受欢迎后，小米AI旗帜才算初步立住。2019年初，小米启动了“手机+AIoT”双引擎战略，作为AI+IoT中重要的语音控制入口硬件，小爱音箱扮演着核心战略级产品的重要角色。
小米创始人雷军对于小爱的期待不仅是一款音箱，他更喜欢将它定位为语音交互助手，他说：“未来的每一个智能设备里都会嵌入非常易用的语音交互助手。”
小米集团2014年起开始IoT布局，目前IoT平台连接设备数1.71亿（不包含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唐沐告诉记者，小爱音箱布局比较早，投入人员的规模也比较大，目前小爱音箱有上百人的团队。
今年4月，小度音箱成为《向往的生活3》官方合作伙伴，这档湖南卫视的王牌综艺也给其了直接回报，景鲲告诉记者，“每次节目播出后，销量都有相当大的增长”，“Q2的销售情况比预期要好更多”。
对小度音箱销量刺激更大的是春晚。2019年春晚，百度掏出19亿元成为赞助商，小度音箱也在春晚亮相，结果是，初一当天，小度音箱的销售量堪比去年双十一期间。
百度布局IoT的时间更久，与小爱音箱选择与小米生态链产品连接不同，百度的小度音箱更开放，截至今年3月，搭载小度助手的智能设备数为2.75亿。
百度对小度也有更大期盼。景鲲告诉记者，百度将小度视为未来的搜索和信息流，搜索和信息流两项业务，是百度当前除无人车项目外最为重要的业务。在小度第一次发布音箱产品时，李彦宏来发布会现场站台，小度取得成绩后，李彦宏把景鲲提拔为百度副总裁。
阿里巴巴对于智能音箱的布局，在于对入口的重视。阿里巴巴一贯的逻辑中，流量入口总是越多越好。陈丽娟告诉记者，天猫精灵产品背后有一个场略，“智能音箱并不是一款独立存在的硬件，而是能对场景进行智能化升级的设备，不同场景中，需要不同的能力”。
阿里人工智能实验室2016年成立，面向AI研发，主要产品是智能音箱，陈丽娟是淘宝网第一代产品经理，也是阿里巴巴IoT创建人。去年阿里巴巴调整架构，阿里人工智能研究院升级，不再归属阿里云，升级进入集团创新业务事业群，陈丽娟直接向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汇报。今年4月，陈丽娟带领的AI.Labs推出了多款音箱新品。
对IoT入口的追寻，是大公司青睐智能音箱的原因，也是大公司才能实现的能力。2017年，大批创业公司及深圳华强北贴牌智能音箱公司倒闭，几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除了被大公司低价打击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在于，他们无法提供平台级的服务能力。“智能音箱到最后比的都是生态。小厂商没能力建立完整的IoT平台，也没能力在AI计算上投入很大的研发和精力，”唐沐告诉记者，他起初就判断，这个市场最终会存在3到5家厂商，中小型厂商会被市场淘汰。他认为，今年有实力的头部厂商会更加集中，也会加剧小厂商的淘汰速度。
万亿新市场
做全宅智能家居系统的欧瑞博，属于垂直IoT生态。欧瑞博首席增长官李婧告诉记者，他们的产品已与小度、天猫精灵等互联互通。今年一季度，音箱的快速增长，也加速了全宅智能家居系统的落地。
智能音箱前几年备受质疑，原因在于，很多用户只是把它看作一个听歌工具。上述小米员工告诉记者，在不少智能音箱设置中，音乐功能排在第一位。
但音箱的想象力，在于IoT，这也是大公司今年重点发力的原因。
今年2月，百度推出新品小度1S，搭载红外功能，可以连接大部分传统普通家电，包括231个空调品牌、370个电视品牌，121个电风扇品牌，支持小度语音控制的智能家电，超过7000万台。
“很多老年人，科技小白，说一句话就能把家里的空调、电视和小度配对上，使用率非常高。”景鲲说。
阿里巴巴则侧重家庭不同场景的连接。在天猫精灵的逻辑里，音箱不只是客厅的工具，还可以进入卧室、厨房、汽车，4月份天猫精灵最新发布会上，除音箱外，阿里巴巴还推出服务女性化妆的天猫魔镜，和高德合作的智能车盒。这些小物件的共同点是：都可能成为IoT的入口。
唐沐告诉记者，“智能音箱是智能家居系统中很重要的操控入口之一，很多厂商在这个入口上争夺，把控入口角色。”
智能音箱背后的IoT，是万亿级新市场。IDC发布的数据预计，到2020年这一市场规模将达到1.7万亿美元，而中国市场，预计到2020年市场规模将超过1.8万亿元。此前，大公司们都雄心勃勃押注这个新市场，但成效不大。2019年，5G到来之际，IoT成为迫在眉睫的事。
一位音箱从业者告诉记者，试了这么多年的物联网，目前智能音箱看起来最像入口。
在今年，音箱的使用率及使用方式上也有了改变。景鲲发现，小度音箱用户使用率出现了一条“微笑曲线”，这条曲线先是下降，再是上升。曲线的背后，是真正使用智能音箱用户数的上升。“用户使用频率增加，时长增加，形成了黏性。”景鲲说，这也是百度愿意继续花钱补贴智能音箱的原因，“我们肯定不希望用户拿回家就放起来，放起来的话，我们这些钱就白补贴了。”
另一个让景鲲对音箱有信心的原因是，小度平台上，用户和音箱的交互明显增多，“第三方积累的语料已基本上成为我们音箱上第二大应用了，音乐的流量占比下降了”。
百度、阿里、小米的智能音箱竞争还在继续。6月4日，小米官方宣布，奥维云网(AVC)数据显示，2019年至今小爱音箱累计销量以及2019年3月、4月单月销量均为全国第一。此前，百度宣布，2019年Q1，小度出货量排名升至中国市场第一。4月份，阿里也宣布，天猫精灵是中国首个出货量过1000万的智能音箱品牌。为了争夺第一，三家大公司仍在较劲。
“这个过程还需要一段时间，未来是大家互相PK，互相竞争，齐头并进。”景鲲对记者说，智能音箱是一个长期的业务，“这个市场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