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高飞昌 王海宣 “力帆X80已经停产了，店里的是2017年款，力帆工厂里有没有生产国六车型都很难说。现在经销商店里所有的力帆车都是库存车，价格也都比较低。”6月5日，当经济观察报记者以购车名义询问是否有国六车型时，天津一家力帆4S店的销售人员向记者表示，“再晚几天我们就要打包处理了，马上就上不了牌了，我们要把这些车发往外地。”
至于7月1日后卖什么车，力帆经销商并不知道。“目前厂商还没有下发相关通知，经销店只有国五的库存车，7月1日以后怎么办？目前谁心里都没底。”另一家位于安徽的力帆汽车的经销商悲观地表示。
在二十几天后的7月1日，国家第六阶段型式检验排放限值（即“国六排放标准”）将在全国15个省份及直辖市正式实施，但面对严格的国六排放法规，有部分企业还远远没有做好准备，面临着“无车可卖”的境地。经济观察报记者通过梳理发现，目前10万元紧凑型轿车细分市场在售的热门车型中，很多都还没有国六版本，或者有国六车型但数量不多，并且国六车型价格普遍要高于国五车型，例如大众朗逸、桑塔纳等月销两三万辆的“神车”。
业内专家告诉记者，这与当前各车企在国六技术升级方面的进度不一有关。有多家企高层近日向记者表示，完成国六排放升级没有压力，但并非所有车企都有这样的底气。
不仅仅是力帆，经济观察报记者从机动车环保网统计的国六车型目录中查询发现，目前已经有超过400款的国六车型登上目录，但仍有十多家企业尚未有任何一款国六车型在列。按照规定，没有登上环保目录的车型是不被允许上市销售的。
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发布的数据显示，将实施国六排放标准的15个省市去年的乘用车总销量约为1500万辆，占全国乘用车总销量的65%。而目前留给车企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如果不能顺利实现从国五向国六的切换，这些企业在一个月后将陷入无车可卖的尴尬境地，进而也将退出多个汽车销量大省。
不出意外，这些车企将退守到未实施国六排放标准的地区，直到开发出相应的产品，这意味着更剧烈的淘汰开始。“国六车将是检验自主车企技术储备的关键时刻。”近日，奇瑞营销公司执行副总经理黄招根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被迫退出的自主
眼下，在国六车的推出上，自主品牌呈现出两级分化。今年，奇瑞、吉利、长城、长安等主流自主品牌目前都针对旗下重点车型进行了国六版本升级，如奇瑞艾瑞泽5、吉利缤瑞、长城哈弗H6、长安逸动等车型，都有国六车型在售。其中，奇瑞、长安直接一步到位过渡到了国六B排放标准。
但这并不表示每一家车企都最好了准备。机动车环保网信息显示，在国六车型目录中，诸如北汽幻速、北汽昌河、力帆汽车、君马汽车、东风裕隆纳智捷、江铃驭胜、陆风汽车、猎豹汽车、观致、凯翼、华泰、福汽启腾、潍柴英致等十几家车企还没有任何一款国六车上了目录。但这似乎也并不意味着这些企业没有相应的技术储备，北汽股份、华泰汽车、陆风汽车、猎豹汽车的相关人士向记者表示，企业目前有国六技术储备。“技术储备还是有的，实在不行换个发动机。”一家自主车企人士表示。
但更多的车企还并不急于完全推进国六车。“经销商还在清库，我们技术上已完成储备，国五和国六两条线并行推行，在标准升级的地方我们7月1日产品会全部切换，其他地方会根据政策切换。”东风风神一位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国六产品的上市也可能受到市场消费的因素不得不推迟。江淮汽车一位内部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将在7月1日后逐步切换至国六。
国六技术更迭也并非由销大小决定，销量规模并不大的东南汽车在今年已经完成了国六车切换，“今年年初我们就已经开始规划‘真国六’，目前来看，已经完全可以应对切换。”东南汽车内部人士对记者表示。而一些自主品牌为了达到排放要求，不得不开始采用外购发动机的方式。“国六的准备时间太短，不少企业做不到这种技术，不能说切换就切换。”一家自主龙头企业表示。
随着国六标准实施进入一个月倒计时，市场端“无车可卖”的车企接下来将面临极大的压力。相对而言，豪华车企的准备更充分。“按照目前公布的消息，多个省市7月1日起实行国六标准。这些地区的豪华车销量占整个豪华车市场近70%。面对排放标准的变化，奔驰早有准备。”北京梅赛德斯-奔驰销售服务有限公司销售与市场营销首席执行官段建军近日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按现有的时间节点，无论是技术储备还是生产执行，奔驰能够非常平顺地从国五切换到国六标准。
“今年生产的车辆全部是国六车型了，现在店里只有部分E级轿车是国五排放标准。”北京北五环附近的一家奔驰4S店的销售人员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记者同时了解到，国五标准的E级轿车是去年的库存车，价格比今年生产的同配置的车型低几千元。其余各级别车型像A级轿车、GLC级SUV等均是今年生产的国六版本。
据记者了解，如奔驰一样的豪华车企，以及更高档的超豪华品牌，目前都已有国六车型在售。在机动车环保网统计的国六车型目录上，几乎所有豪华品牌都有产品在列，包括销售不好的英菲尼迪、讴歌和长安标致雪铁龙DS。目录显示，首批达到国六排放标准的机动车型在2018年4月出现，分别为英菲尼迪QX50、荣威RX5、讴歌CDX。
然而各豪华车企的节奏不一。目前奔驰、宝马、奥迪等几大品牌的所有主力车型均完成了国六排放的切换，但是雷克萨斯、捷豹路虎和沃尔沃，则只有少数几款车型有国六版本。林肯品牌只有航海家和MKC两款车满足国六标准，而讴歌也仅一款CDX满足国六。DS虽然有车型进入目录，但是目前在售的车型中还没有国六版本。
与豪华车企不同，合资车企的国六升级则进度不一。德系、日系、美系、韩系、法系等主要品牌，均有国六排放车型进入机动车环保网的目录，其中不包括此前已表示将退出中国的铃木、菲亚特。但从市场在售车型看，一些热门车型如大众捷达、桑塔纳、大众朗逸、本田凌派、现代领动、别克威朗、雪佛兰科鲁兹、福特福睿斯、标致408等，要么还没有国六版本，要么国六车型很少。
长安福特全国销售服务机构执行副总裁曹振宇告诉记者：“很快全系车型都会换到国六。”而捷达品牌的一位负责人则表示，“现款捷达还有旺盛的市场需求，下半年即将上市的新产品都是国六标准的”。据了解，上述这些车型在在后续都会有相应的国六车型上市，但中间的切换空白期仍将对整个车市产生巨大影响。
受冲击的产业链
在国六车型并不丰富的现在，多数经销商还是在清理国五车库存。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有些车型已经有国六版本，但实际上消费者目前却买不到国六车。记者在市场走访中发现，北京现代、东风标致等品牌经销商，均表示关于国六车型还需等待厂商的通知。“主要还是先把库存消化了，国六车才会逐步完全上市。”一家自主车企内部人士表示。
自主品牌经销商则因车企的不同态度而反应不一。天津市、郑州市等地的北汽绅宝、北京汽车（BJ系列）4S店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目前店里在售车型均是国五版本，但这两个品牌的销售人员称，国五到国六的转换没有太大问题。北汽股份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所有新车都已切换至国六标准，6月份就将推出一款国六新车。
重庆的幻速品牌的情况与力帆类似，这家车企推出国六车的难度很大。“我了解到的是没出国六车型，现在他们（幻速厂商）哪有钱进国六的配件啊。”一位河南的幻速经销商告诉记者。随后，经济观察报记者以购车的名义询问另外一些幻速经销商，了解到幻速经销商并未收到厂商关于国六车型的相关通知。
实际上，即使是豪华品牌也并非所有车型都实现了国六标准升级，由于从国五到国六的升级时间很短，目前经销商仍需要时间去过渡。2016年，环保部和质检总局公布了国六排放标准的要求和实施时间。按照当时公布的信息，国家对轻型国六标准采取分步实施方式，设置国六a和国六b两个排放限值方案，分别于2020年和2023年实施。
但在2018年7月3日，国务院发布了《打赢蓝天保卫战三年行动计划》提出在大气污染严重的地区强化空气污染治理。而目前，北京、上海等15个省份及直辖市已经明确提出，准备提前到今年7月1日实施国六排放标准。因此，国六实施时间比此前规定的提前了四年。
但这15个省市的时间也不一样，比如北京乘用车国六实施要等到明年，这要比另外14个省份及直辖市晚半年时间。
为了消化库存，部分卖不完的国五车型已经开始向海外市场输送。但提前实施的国六排放标准仍让行业感到痛苦，并招致行业的批评。根据中汽协公布，4月份我国乘用车批发销售157.5万台，同比下滑17.7%，降幅较3月扩大11个百分点。自主品牌表现疲软，市场份额同比下滑5.2个百分点至37.1%。其中，国六切换期消费者推迟购车计划被认为是重要原因。
整车企业在这个过程中也感受到了技术切换的压力，过快的技术更迭使得一些车企被迫放弃自主研发的道路，行业的淘汰在加快。“（我了解到的）因为排放升级过快而受到压力，导致经营困难的自主零部件企业包括主营高压共轨的辽宁新风和成都威特。”日前，某自主品牌动力系统研发高管向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博世中国总裁陈玉东认为，“国六”提前实施将加剧整车企业和零部件企业的洗牌，“国六耐久性和技术要求更高了，如果车企产品不能够满足国家法规要求导致召回，那就严重了。”
“长城汽车还好，我们没有太多国五的产品，在6月份就会基本消化完了。现在我们皮卡都已经是国六的汽油和柴油，但是我们依然对国家的国六政策不满意，因为他们不尊重技术，行政干预太大。当然，这又是辩证的看，锻炼了我们。”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近日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此前多家车企高层曾表示，从国四到国五用时三年,从国五到国六,达成排放的技术难度和挑战更高,但实施的节奏和留给车企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而处于市场终端的汽车经销商，也因此受到强烈冲击。近期，有多家经销商协会向企业发出公开信，要求停止向经销商大量压库国五车。业内人士认为，如果按照目前国六车的切换安排来看，到今年下半年，整个行业的阵痛都还将持续，而更深层次的影响将会持续三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