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报记者 吴平 发自广州
近日，据天津市纪委监委通报， 北方国际信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方信托”）原党委副书记、总经理包立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北方信托自成立以来，获正式任命的五任董事长，四个被查一个自尽，结局让人唏嘘。
“包立杰之前的某些领导，搞关系，贪图享受，结果下台了，而包立杰是个业务型干部，在北方信托20多年，如今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北京信托行业某位接近北方信托的资深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风控危险更是令北方信托的业绩和规模下降，天津市积极推动混改，希望扭转其颓势。
北方信托计划到2021年，实现管理资产规模不低于5000亿元，净利润不低于30亿元，核心指标排名进入行业前十。然而，随着包立杰的被查，北方信托动荡再起。时代周报记者拨打其年报上公开的联系电话，但对方听到是记者后立即挂掉电话。截至发稿前，时代周报记者未能获得该公司的置评。
“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对于信托公司等金融机构，更要加强穿透式监管。”国家发改委国际合作中心首席经济学家万喆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70后”总经理的晋升之路
出生于1971年的包立杰，1994年从天津财经学院国际金融专业毕业之后，进入天津滨海信托。
2001年，天津滨海信托与北方信托合并，包立杰的头衔变为北方信托投资管理部副经理，随后历任公司业务拓展经理兼投资银行部经理、信托业务总部副总经理、理财中心副总经理、信托业务一部总经理等职务。
2010年，39岁的包立杰晋升为公司总经理助理，正式步入公司高管行列，他的名字开始在公司年报中披露。
2013年，包立杰担任公司总经理助理，分管信托业务一部、信托业务二部、滨海新区业务总部；2014年，包立杰升任常务副总经理，并且根据董事会授权，主持公司日常经营管理工作。
2015年，随着时任总经理、拟任董事长徐立世“到龄退休”，包立杰迎来了职业生涯的顶峰。当年3月，包立杰出任公司风险控制委员会主任委员，8个月后被聘为总经理。直到2019年5月，包立杰被免职。
公开资料显示，北方信托于1987年10月经批准成立，注册资本2000万元，前身为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信托投资公司，1994年更名为现名。2001年12月，公司与天津滨海信托合并。
五任董事长无一善终
恰逢多事之秋的北方信托，对于它的掌舵者来说，似乎是不祥之地。
北方信托创办之时，恰逢中国信托行业从无到有的扩张阶段。1980年，中国允许开办信托业务。1982年，国内信托投资机构超过600家。到了1988年，国内信托投资机构数量达到上千家，行业出现超范围经营、擅自提高利率等乱象。
恰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公司第一任董事长梁建三被曝出现经济问题，随后淡出公众视线。
国务院不断对信托行业进行清理整顿，出台了一系列的决定和办法。截至2000年年底，全国符合新的监管要求的、并获批重新登记的信托公司缩减到仅剩下60家左右。恰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北方信托完成了与天津滨海信托的合并。
但在此阶段，公司第二任董事长戚文福2001年因贪污受贿获刑14年。
2002年，合并完成的北方信托获得人民银行的批准，重新登记。
自2000―2007年间，中国信托行业逐步进入了规范发展的阶段，《信托法》《信托公司管理办法》等法律法规相继落地，中国信托业协会也在2005年成立。
就在中国信托业协会成立的同年，北方信托第三任董事长、同时兼任总经理的霍津义，被实施“双规”，后被移交司法机关，获判无期徒刑。这也再次给北方信托造成巨大打击。根据公司年报，2006年2月，天津银监局到北方信托公司进行现场检查，要求公司加强风险资产管理，压缩风险资产规模，公司则按照要求，清收处置了不良资产、清理关闭下属公司，关闭企业10家，转让企业3家，转让股权4892万元，解除担保5.89亿元等。
2005年12月，天津泰达的刘惠文兼任北方信托董事长。霍津义被“双规”之后，刘惠文兼任公司董事长，也是实至名归。
当时北方信托的股东总数为32家，而最终实际控制人为天津泰达，持股比例为15.2%左右，而刘惠文为天津泰达的董事长和法人代表。
刘惠文先后在天津市计划委员会、天津开发区管委会、天津开发区总公司工作，后又担任天津泰达投资控股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
天津泰达投资控股成立于2001年，注册资本60亿元，总资产7930亿元，由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授权行使国有资产经营管理。
2008年，天津泰达进一步从天津港等6家公司手中收购了公司的股权，天津泰达对于公司的持股比例增至32.33%，公司股东总数减少为27家。
此后，北方信托公司董事会、监事会、独立董事的成员，大多由天津泰达推选。据2010年年报，北方信托董事会11名成员中，来自天津泰达系的人员达6名，其余的几名则分别由津联集团有限公司、天津市财政局、天津市医药集团有限公司、天津投资集团公司、中国海洋石油渤海公司推选。
在彼时的天津金融圈，刘惠文地位较高。2008年，天津泰达增加对北方信托持股比例之时，也是刘惠文仕途的高光时刻。
彼时，天津滨海新区已成为全国金融改革的试验区，身为天津泰达掌门人的刘惠文则致力于打造金融控股集团，并对媒体表示，“已经多次派人到中信集团学习经验”。
但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几年过后，2014年4月19日，刘惠文被发现在家中自杀身亡。据当时媒体报道称，刘惠文长期精神抑郁。
北方信托措手不及，赶紧在三天后召开第三次临时股东大会，完成第三届董事会监事会换届选举，时任总经理徐立世被确定为“拟任董事长”。
徐立世曾任人民银行内蒙古分行金融研究所副所长、人民银行天津分行处长、天津银监局滨海分局局长。
2006年，徐立世与刘惠文搭班子，徐立世担任总经理，刘惠文担任董事长。徐立世当时从监管机构直接下派，恰是在前董事长霍津义被“双规”之后，天津市政府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希望改变北方信托糟糕的内部控制情况。
在刘惠文离世后一年多，2015年9月，徐立世因到龄退休，不再担任公司的“拟任董事长”和总经理职务。
徐立世退休之后，王建东上台。
2015年11月，北方信托第三届董事会第二次临时会议审议通过了“选举王建东担任董事长的议案”。出生于1963年的王建东从2005年就开始在公司担任董事。他曾在中国银行天津分行工作，后担任津联集团董事会秘书、总经理、渤海财险公司总经理等职。
但王建东在北方信托没能把董事长位子坐稳。2016年6月，天津市委巡视组对北方信托做了一个月的巡视，发现了公司存在变相公款国内外旅游、滥发福利等多项违规行为。2017年6月，天津市委对王建东不作为、不担当问题严肃问责，免去其职务并向全市通报。
2018年6月，天津卫视播出反腐警示教育片《为了政治生态的海晏河清》，其中就有王建东的镜头。反腐警示片指出，王建东“逃避责任，以权谋私，当天津要肃清黄兴国影响时，他不传达不落实，只是圈阅归档”。
王建东被免职后，北方信托董事长职位的这块烫手山芋，就再也没人接手，2018年4月的公司董事会会议，只是推举董事朱文芳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时间不超过6个月。
踩雷不断
北方信托等金融机构的内部控制问题，一直受到关注。
5月，天津市委主要领导约谈了北方信托等8家天津市管金融机构的班子成员，此外还有天津银行、天津农商行、渤海银行、滨海农商行、渤海证券、泰达国际、天津信托等。
会议指出，个别金融机构负责人党性缺失，目无组织、目无大局、目无法纪、严重违反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
“内部控制混乱，直接导致公司的业务方面不断爆雷，项目中潜藏巨大的风险。”前述信托业资深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今年3月22日，天津银保监局对北方信托作出处罚，原因是公司“违规发放房地产自营贷款”，对公司处罚80万元，对相关责任人处罚5万元。
2019年年初，新光集团的债务违约在市场上造成很大影响。根据上清所的公告，这家深陷债务泥潭的浙江民企，截至2018年12月28日的违约债务中，有2.1亿元来自于北方信托。
另外，北方信托在2018年3月向粤泰股份提供10亿元借款，2018年11月粤泰股份因为借款纠纷，导致公司账户被冻结，控股股东的股权被冻结，但即便如此，2019年4月，北方信托还是继续向粤泰股份提供了一笔63亿元的授信规模，再次引起市场的关注。
根据公司年报，2018年年初，北方信托自营资产的不良率为12.16%，不良资产合计6亿元左右。
2018年，天津银保监局对北方信托进行了专项现场检查，恰是针对公司落实深化整治银行业市场乱象和房地产业务。年报称，公司对此高度重视，加强内部管理和制度建设。
混改突围
“实际上，中国的信托行业还是具备门槛优势的。信托牌照自2007年以来一直没有增加，全行业总计仅有71张牌照，属于稀缺资源。对比起来，全国银行牌照超过2500张，保险牌照超过180张，证券牌照超过130张。”深圳某私募基金金融行业分析师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民营控股的信托公司更是稀少，全行业仅有10家。如果北方信托按计划完成混改，其有望步入民营控股的信托公司行列。
近些年来，信托行业发展迅猛，尤其是2011年之后，全行业信托资产规模从5万亿元左右，迅速增长到2017年的超过25万亿元。但北方信托却严重地掉队了。
2006年，公司的营业收入为3647万元，净利润为2279万元。2014年，公司的业绩达到历史巅峰，营业收入达到12.2亿元，净利润达到5.6亿元。
公司的自营资产和信托资产规模也不断上升。2006年，公司自营资产总计为10.58亿元，信托资产总计为21.3亿元；2015年，公司的信托资产达到了历史最高的规模，为2832亿元。
但2015年后，恰是包立杰在任期间，北方信托的业绩出现了转折点，营业收入和利润持续下滑。
公司的收入在3年内甚至下降了一半：2015年，公司营业总收入略微下降到12亿元，净利润为5.3亿元；2016年，公司营业总收入下降到10亿元，净利润下降到4亿元；而到了2018年，公司营业总收入进一步下滑到6.26亿元，净利润则下降到4.2亿元。
公司的信托资产规模也不断下降。2016年，北方信托信托资产合计为2644亿元，2018年进一步下降到2385亿元。
2017年，天津市通过了北方信托的混改方案，计划把北方信托的控制权让渡出来，要出让一半以上的股权，并让出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2018年4月，天津产权交易所发布了北方信托的增资扩股项目，面向全市场招商。
2018年11月20日，北方信托的混改项目正式签约，宣布引入日照钢铁、上海中通瑞德投资、益科正润投资三家民营企业股东。这三家民营资本以62亿元的代价，获取北方信托50.07%的股权，将成为控股股东，取代了天津泰达的地位。
在混改项目签约的2018年年底到2019年年初的时间里，公司完成了国有股权整合工作，天津市财政局、津联集团等持有的公司股权，转让给天津渤海文化产业投资有限公司持有。股东单位数量由27家减少为24家，天津渤海文化产业投资则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股权比例为25.43%。
今年4月29日，北方信托披露了2018年年报。但据年报披露，截至信息披露日，北方信托的实际控制人仍为天津泰达，这意味着北方信托的混改仍未完成。
混改刚起步，但管理层又现动荡，北方信托，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