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俄罗斯大豆油参展第六届中俄博览会的陈宸今年斩获了更多订单。这是他走出莫斯科格林伍德国际贸易中心，出来单干的第一个年头。
作为中国企业进入俄罗斯的桥头堡， 格林伍德国际贸易中心为入驻企业输出集商务对接、营销广告、物流通关、仓储配送等一站式全面解决方案，成为不少中国企业出海俄罗斯的港湾。
6月19日，第六届中俄博览会在哈尔滨闭幕。第一财经记者在博览会上发现，中俄两国这两年涌现出了越来越多胆子大起来了的陈宸们，对于异国产业投资充满了期待。这也逐步驱动两国地方经贸合作由传统的边贸向产业投资联动转变，合作领域越走越宽，步子越迈越大。
此前，受制于缺乏对彼此市场的充分理解、两国营商环境仍需改善、有企业认为部分项目“不安全且利润小”等，中俄两国经贸合作被不少政商界人士认为“还没有实现最高水平”。
随着两国关系提升为“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伴随预期的升温，中俄两国经贸互动也趋于频繁。以科技为代表的新业态、跨境电商等正成为两国经济纽带中的新亮点。同时，以黑龙江公路大桥、同江-下列宁斯科耶铁路桥等为代表的基础设施的逐步开通，也便利了中俄两国居民的进一步往来联系，为更频繁更深入的交流提供了可能。
6月15日，参观者（右）在第六届中国－俄罗斯博览会上向一位俄罗斯参展商咨询产品。新华社
产业投资背后的自信
5月，中俄合建首座跨境公路大桥黑龙江公路大桥实现合龙。在这里，黑龙江的一边是中国的黑河，另一边是俄罗斯阿穆尔州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
在江边长大的张旭阳如今是黑河海河之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合伙人，专门向日本、韩国、越南等国出口蝴蝶兰，俄罗斯目前是其拓展的核心市场。
“全长19.9公里的黑龙江公路大桥年底完工通车之后，产品能快速运抵俄罗斯。”张旭阳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公司还可以继续享受中国政府对出口俄罗斯产品征10%退6%的税收优惠，而蝴蝶兰花在俄罗斯的售价通常会高出国内逾一倍，这意味着外销将获得更高的利润。
还有像苑捷金这样直接跑到俄罗斯投资种地且越种越上瘾的人。
作为中俄农业产业协会副会长，苑捷金2013年在黑河对岸的阿穆尔州承包买断土地3000亩，获得30年使用权，当年生产出80万斤有机生态大豆，全部运回中国境内，实现利润60多万元。如今，他的公司在俄总共承包土地35万亩，是中国在俄罗斯远东的第一大农业产业园。除了与俄罗斯各大农场、合作社等农业基地保持合作，吸引更多的人去他的园区参与跨国生态农业种植，成了他当下工作的重心。
“俄罗斯零污染的自然条件给发展现代有机农业提供了保障，而且每年每亩土地承包价格仅是中国的1%左右。”苑捷金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中俄两国关系进入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堪称对俄产业投资的最好时间节点。
苑捷金们愿意持续在俄投入巨资，也有愿意拿出全部积蓄回国设厂的在俄生活数年的中国人。
在俄罗斯萨哈林州经营海鲜水产品十余年的刘敏，是亚太经贸有限公司的一员。她的公司主要负责向中国出口俄罗斯海鲜水产品，其于2018年10月在绥芬河综合保税区成立了子公司。
“这两年公司对中国出口的海鲜水产品数量翻番，所以想在国内成立子公司，便于发展国内代理商，利于扩大对中国的出口量。”如今中俄两国关系走向新阶段，给她开展对中产业投资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作为雅库茨克市雅库特科技园项目引进及促进部的主任专家，柳波芙·古尔耶娃对此感触颇深。她所在的科技园是离黑龙江省最近的俄罗斯IT产业园。“我们非常看好中俄企业的合作契机及前景，所以在园区的外国商户引进上，我们首选中国企业。”
2014年，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入新阶段，两国经贸合作不断扩大。2018年，中俄双边贸易总量首度突破1000亿美元，同比增长27.1%。中俄双边贸易增速在中国主要贸易伙伴中位列第一。此外，中国连续九年成为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所俄罗斯经济室主任徐坡岭表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从总量上来看，1000亿没有那么大，只有中美贸易总额的大概六分之一。但是，俄罗斯的经济总量只有美国的十二分之一。如果用相对量来看，实际上经贸往来更为密切。
工作人员展示蜂蜜等俄罗斯产品。新华社
在两国合作成就巨大背后，两国经贸合作方式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过去中俄两国的经贸合作以贸易合作为主，就是买和卖的关系；如今正在向贸易、投资、产业方面转移，这也符合新时代中国发展的要求，同时也符合俄罗斯经济转轨的发展趋势。”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战略研究院首席专家马友君表示，这样的经贸发展趋势转变契合两国的发展思路。
俄远东地区希望学深圳
黑土地上成长起来的苑捷金们愿意前往俄罗斯种地，也有看好农业发展前景的因素。
2018年，两国农产品贸易首次突破50亿美元大关，其中中国自俄进口大幅增长51.3%，成为双边贸易的突出亮点。
连续多年参展的靳海波也受益于大豆油贸易。“中美贸易摩擦的持续从某种意义上说充当了俄产大豆及大豆油销量增加的催化剂。”靳海波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他和他身边代理俄国大豆油的厂商都对前景看好。
不仅如此，吉林省社会科学院俄罗斯研究所所长周伟萍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从经济发展合作角度来讲，产品来源渠道的多元化会是未来发展方向，尤其是关涉粮食安全、农业产业安全战略层面更是不容忽视。
在数位受访者看来，这两年，两国地方经贸合作从行业来看，正在积极推进装备制造、商贸物流、跨境电商、科技创新和旅游等领域的合作，努力打造双边合作新的增长点。
这方面已有诸多迹象。作为第六届中俄博览会俄罗斯方主办代表的萨哈（雅库特）共和国已经意识到经济现代化和信息化的重要性。第一次面向中国进行IT产业园招商的雅库特科技园看似开放，实则筛选要求严格。
“我们欢迎中国从事游戏开发、人工智能、物联网、科技金融、数据科技、大数据这几个方面的企业进驻我们的园区。”展台工作人员直言，这方面的企业有助于跟俄罗斯企业进行资源互通。
这一领域恰是俄罗斯的产业短板。以与大数据、电信基础设施等休戚相关的物流为例，地广人稀的俄罗斯尽管有阿里速卖通等作跨境物流支撑，但是渠道下沉仍依赖俄罗斯邮政，导致物流、信息流传递慢且低效。同样，依托科技、电信设施等的跨境电子商务也整体滞后。
中俄两国产业上的强互补性，构筑了二者合作的基础，也为双方深度合作提供了可能性。
“未来的经贸合作不只是货物的交易，更多的应当是向产业合作方向发展，是技术、人力、资源、金融这些要素融合在一起 ，这是未来跨境合作的新形态。”周伟萍表示。
而物流、人流、信息流的融合都有赖于数字经济的打造。代表俄罗斯东北联邦大学来参展的恺曦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越来越多的俄罗斯大学开始开设计算机、信息科学等数字经济相关学科，不少这方面的中国教授会前来交流。
此前俄罗斯政府公布的《俄罗斯联邦数字经济规划》提及，到2020年，俄罗斯将首先在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建立5G网络，并计划在2021年底，将5G网络扩大到国内10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俄罗斯在远东地区设立了16个超前发展区并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设立自由港，以吸引数字经济类外资企业入驻。
6月15日，在第六届中国－俄罗斯博览会上，参观者购买商品后用微信向俄罗斯参展商（左一）付款。新华社
特鲁沃奇金在俄滨海边疆区的纳杰日金斯卡娅超前发展区开设律师事务所。在他看来，5G网络为代表的数字经济领域国家项目逐步落地，将助益俄罗斯补齐大数据、互联网等产业短板。
他的视野早已不局限于中国的东北三省，“我们非常欢迎北上广深等更多中国高科技企业过来俄罗斯投资，希望滨海边疆区能够像深圳那样快速崛起。”
中国驻俄罗斯大使李辉近期表示，“跨境电子商务和农业将成为俄罗斯和中国商业合作的新增长极。”
此外，被命名为“西伯利亚力量”的中俄天然气管道预计在2019年12月正式供气。它的供气量将达到380亿立方米/年，俄罗斯有望由此成为中国最大的天然气进口来源国。
与此同时，两国在能源、核能、航空航天、基础设施等传统领域的双边商业合作仍在持续深化。伴随俄罗斯近年进一步改善营商环境，中国加大对俄投资力度，尤其是深化“一带一路”沿线合作，中俄两国的贸易关系被认为将迎来更大的发展契机。
马友君认为两国加强合作是时代需要，“新时代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地缘政治错综复杂， 以美国为主的单边主义横行。这对新时代的中俄合作提出了新的要求，作为联合国两大常任理事国的中国、俄罗斯更要加强合作，发挥世界稳定的‘压舱石’的作用。”